青石街 | 桕树如梅

天凌/文

午后，我与好友约在清凉山散步。山上不少高大的枫树正像火炬一样燃烧，树冠像是油画颜料堆叠而成，乌桕树的斑斓红叶基本落尽，疏朗的枝柯在蓝天映衬下颇具诗意，友人仰头端详，兴奋道：“乌桕树的‘米花’爆好了，鸟儿都来赴宴了。”

她在树下捡起一颗被风吹落的“爆米花”给我细看，原来这是乌桕树如爆米花般开裂的三室蒴果，里面露出均匀间隔的三粒球形种子，可以清楚地看到，种子外面覆盖有白色的蜡质层。这当然是植物保护种子的奇妙方式，因此，这些乌桕树枝头的蒴果，远远望去恰如白梅花初绽，搭配上乌桕树高大的树冠、婆娑的树形、婀娜的树枝，真有梅花的孤清之气。

友人带了观鸟的望远镜，我们在镜头里观察，发现黄雀、乌鸫、丝光椋鸟等轻灵的小鸟，大多只啄食种子外边的白色蜡质；而珠颈斑鸠、戴胜等体型较大的鸟儿，会将种子整粒吞下。乌桕树的种子与蜡质层都含有一种叫作乌桕酚的有毒物质，但千万别替鸟类瞎担忧，鸟儿的消化系统能消解乌桕酚的副作用，乌桕树的种子富含脂类，对鸟类来说，它就像富含不饱和脂肪酸的坚果一样，既可口，又香脆。

隆冬食物稀少，聪明的鸟雀已经在乌桕树上筑巢，这样它们觅食的“通勤距离”就缩短了。你瞧，它们兴奋地从这棵树飞向那棵树，又从那棵树飞到这棵树，叽叽喳喳呼朋引伴，为冬日的山岗增添了无限生机！

友人回忆她小时候的勤工俭学内容：摇下树上的乌桕种子，卖给专门来收乌桕籽的人，换得的资金，为学校的图书室逐渐添置了阅读椅和上千本课外书。乌桕籽是一味中药，乌桕籽还可榨取“桕油”，这种纯天然的植物油脂调入油漆、油墨、涂料，会使这些材料涂抹墙壁、地板和家具时，产生影影绰绰的丝光，还会使地板和家具的防腐性变得更好。

但乌桕籽有毒，沾上手脸，有些人会有过敏反应，因此，组织学生打乌桕籽的时候，老师们都如临大敌，他们会逐一检查孩子们是否戴好粗线手套，是否将袖口与裤管扎紧，是否戴好帽子。老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用乌桕籽当弹弓的弹药来袭击别人，捡拾乌桕籽的时候，不要脱下手套。”

通常在11月底，乌桕树的三室蒴果刚刚“爆开”的时候，是收集种子的最佳时机，此时种子还没有鸟儿来啄食，没挨过雨淋，霉坏的少，孩子们会扛着妈妈晾晒衣服的长竹竿来上学，老师带领大家，将厚塑料布铺在乌桕树下，用竹竿敲打树枝，只听一阵噼啪作响的落果声，塑料布上已经落满了带有白色蜡质层的种子。也有爬树本领高强的孩子，腰上别一把剪刀，上树剪了一些白梅花一样的乌桕果，捆好，用绳子把一小捆一小捆的乌桕树枝放下来。

很多年过去了，友人到今天还记得，老师们把美丽的乌桕树枝插在酱菜坛子里，当作办公室的空灵小景，她也记得班主任事后帮同学们刷洗了三四十顶帽子——打落的乌桕籽可不长眼睛，它们落在帽顶上、帽檐上，留下点点滴滴的白蜡，不用板刷，很难洗得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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