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观众还是这么愿意和我接近，原因就是演了几个‘理想人物’。我的人物都是理想化的！”回眸自己的艺术人生，电影艺术家谢芳曾这样评述。

诚如她所言，无论是《青春之歌》的林道静、《早春二月》的陶岚，还是《舞台姐妹》的竺春花，“理想主义”似乎都是这些女性角色绕不过去的共同标签。

这种理想主义，亦属于谢芳本人。从出生战乱被家人寄予“怀复”希望，再到涉足影坛入选“22大电影明星”，从影半个多世纪，到了晚年她依旧为艺术奔走。

12月19日凌晨2点14分，谢芳于北京安贞医院安详离世，享寿89岁。

花谢芳菲花满天，可理想之火，从未熄灭。

从“谢方”到“谢芳”

多数观众第一次认识谢芳，是从电影《青春之歌》开始的。

这部拍摄于1959年的老片子，如今依旧耐看，因为其对“青春”的描绘轰轰烈烈，容易感染人。这里有一个背景，《青春之歌》原著是作家杨沫的手笔，当年的畅销书，在巅峰时期几乎达成了无人不读的盛景。

改编这样一本书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压力最大的当属女一号。在原著中，林道静本就是个多面的角色，文艺，却刚强；感性，也理性。一万个读者，心目中有一万个“林道静”，众口难调，上哪找这么一个演员，去满足所有人的想象？直到谢芳出现。

在这之前，谢芳没演过电影，而是属于舞台。1951年，中学毕业的她凭借娴熟的钢琴演奏和演唱技艺被中南文工团招录为歌剧演员。此外，她还学了豫剧、昆曲，会唱高腔、梆子、花鼓戏。偶然的一天，身在武汉的她接到剧组的试镜通知，并于1959年3月坐上了开往片场的火车。

那时候，谢芳并不叫“谢芳”。

她最开始的名字叫“谢怀复”，父母为她取这个名字，意在祈盼被占领的东三省早日回归。可也是因为这个男孩子气的名字，刚进文工团就被分到了男生宿舍。

后来，听了团里的建议，她把名字改成“谢方”。而至于为什么叫“谢芳”，那已经是电影上映之后的事情了。彼时，字幕师把“谢方”误写为“谢芳”，要改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将错就错。

可也因为这个无心之失，“谢芳”的名字随着影片的轰动而广为人知。

会说话的眼睛

但凡看过谢芳的电影，总忘不了她的一双眼：眼睛很大，神却不散。转睛很活，又不失正气，一颦一笑间都有戏。以她的三部戏《青春之歌》《早春二月》《舞台姐妹》为例，俱是把眼神的表达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青春之歌》是柔中带刚的一双眼。看过这部片子的观众知道，这部片子的感情线是不完整的，几段感情戏不是掐头去尾，就是无疾而终，但观众买账，为什么？

因为谢芳的美太脱俗，让谁来作配都不合适，她目光刚毅灼穿银幕，男角便黯了神采。

无论是上半部的男主角，作为富家子的余永泽，还是后面出来的，不知怎么就成为情侣的江华，抑或是原著中有过感情戏，但在电影中删除殆尽的赵毓青，无一不是。

《早春二月》是含情脉脉的一双眼。《早春二月》比《青春之歌》晚了整整四年，当时的谢芳已为人母，但观众还是普遍觉得她好像更年轻、更好看，为什么？

因为谢芳演得很高级，没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装嫩”，而是按照自己真实的年龄来演。

于是我们看到一个少女，人情练达，识分寸，知进退，决绝但不得不隐忍，含情却必须得脉脉，这个人物一下就让人心疼，惹出了爱怜之意。

《舞台姐妹》是带着幽怨，甚至是“凶光”的眼来演戏的。影片里有这样一幕，童养媳竺春花逃婚，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摄影机在她的一双眼上停留了很长时间，层次丰富。

电影里的人物还提点了一下，加了一句词：“她的两个眼睛啊，会说话，身材也不错，是块好材料。”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谢芳演的人物都是理想化的，在理想主义的晕染之下，这些角色并不会因为时间而褪色，反倒历久弥新。

比如，1981年，已经46岁的谢芳饰演了一代才女李清照。影视剧中的李清照并不稀见，但是大多版本会把李清照诠释得悲悲戚戚。这也难免，在人生的后半段，这位大词人同时遭遇国破家亡、丧夫之痛，开启长达两年半的逃难生活。

谢芳的版本很不一样，她演的李清照，虽然也历经苦辛，却淬炼出一种雍容和大气，流露出一种济世情怀。这也恰恰符合“易安居士”的雅号，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只可惜，易安亦难安。

这是演员的功力。

谢芳何尝不是理想主义的人。当年还在文工团时，她对同团的小伙张目暗生情愫，一次开大会，台下两百双眼睛齐齐看着，她却大大方方走上台，当着全团同事的面说：“我的思想有问题，我喜欢张目，见不到他时，我总是想念他！”

当然也是因为谢芳的大胆和叛逆，两人最终才走到一起，乃至白头偕老。

而对于钟爱的电影事业理想，谢芳践行终生：

2015年，她参演了《等爱归来》；2016年，她参演了《南口1937》《仁医胡佩兰》；2017年，她参演了《烽火芳菲》《六年六天》；2018年，她参演了《大陈岛誓言》；2019年，她参演了《那些女人》《一切如你》……

犹记得，2021年，她曾作为“四史”教育电影课的推荐官，通过现代快报向影迷寄语：“青年是任何时代、任何国家的重要力量。青年是我们国家的希望，我向青年人的辛勤劳动和成绩表示美好的祝福。”

她一如当年林道静的样子，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李艺蘅郑文静王子扬

快写人物｜谢芳：永远的林道静